师泠

乌啦( •̀∀•́ )

寻生道·卷二·别溪亭(完)

第十章

  本章第二卷就完结啦~

  提要:小狗狂摇尾巴,李哥生气但不说。某君姓人士再次遭殃

  

  

  李莲花一言不发,只一滴泪悄然落在他脸上,明明轻若无物,却又如巨石重重坠入心头。

  “……”方多病张了张口,此前他早已设想过李莲花会作何反应,自然也提前预备了应对之法,可真到了眼下这时,他才惊觉前功尽弃。

  林中枝叶声窸窸窣窣,李莲花抱着他,于崎岖山路间飞身穿行,如履平地。那双手已不再发抖,而是牢牢把方多病抱在怀里,精纯浑厚的扬州慢内力自他掌心源源不断传来,伤口处仿佛涌入一股暖流,须臾工夫,肩头那道贯穿伤的疼痛便缓和许多。

  他没有低头。方多病躺在他怀中,只看见他双唇抿得泛白,下颌泪痕犹在。

  没来由地,便觉心头一空。

  “……李莲花。”方多病声音微微发着颤,他伸手试图抚上那人脸颊,“我错了,我不该以身犯险,你不要生气……你看,我现在不是好好的,我没事。”

  惟余静默。回应他的是呼啸山风。

  方多病急得几乎要流泪:“我差点、差点就能杀掉他了,若不是内力不继……李莲花,我并非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,我只是——”他深吸一口气,眸光盈盈闪动,却没有再说下去。

  李莲花终于开口,哑声道:“别动。”

  方多病立时止住了动作,眼巴巴望着他。

  “你身上还有伤,不能乱动。”李莲花接着道。方多病果真听话地攀住他肩膀,之后便一动不动,眼睛睁得很大,眼珠不错地盯着他,生怕看漏那张脸上任何一处细微表情。

  他轻叹一声,很慢很慢地说:“我也并未生气。”

  又是一个起落,说话间,李莲花已抱着他又回到山脚下风城派中。他寻了间厢房,将方多病小心翼翼放在床上,看着肩头那处被血浸染的狰狞伤口,一时无言。

  方多病知晓他心思,结结巴巴抢道:“这伤……这伤只是看着可怕而已,其实不过皮肉伤,无碍的。”

  李莲花淡淡瞥他一眼,忽地伸出两指点住他身上穴位,这一点之下,那方才还挣扎着想要起身的人登时动弹不得。

  方多病不解其意,仍旧双眼圆圆地看过去,懵懵然问:“你点我做什么?”

  李莲花不答。他温热手掌覆上方多病胸口,两根修长手指挑开衣襟,将那件沾着血污与尘泥的淡蓝衫子褪了一半下来,指尖轻柔地自细白胸膛划过。方多病缓缓打了个寒颤,后脑一阵发麻,只觉皮肉上还残留着鲜明微凉的触感。

  他本能地想要往后躲,然而穴位被制住,动弹不得,只能通红着脸,看李莲花把他受伤的那半边身子扒了个干净。

  “你你你……你干嘛呢?”方多病语气弱弱,不料下一瞬李莲花已俯下身,目光落在那道寸许长的伤口上。

  这一剑刺在锁骨下方,只差半寸就要穿透肩胛骨,可如今这般却也不曾好到哪里去,伤口边缘一层皮肉外翻,露出里头淋漓模糊的鲜红。方多病也是头一回正眼去看此处,这一看之下,登时倒吸了口凉气,慌忙道:“不太疼的,也没伤着要紧处,况且还有扬州慢……”

  “扬州慢并非仙术,”李莲花默默看了一会儿,轻声道:“纵然能免些许皮肉之苦,可这一剑,还需实实在在养一养才能好。”

  方多病见他似乎当真不生气,心下宽松许多,笑吟吟道:“那便养着就是,你不会嫌我麻烦吧?”

  李莲花在他额头轻敲一下,不紧不慢:“再麻烦也只能认了。”

  他又替方多病拢好衣襟,扬州慢内力平和如水,缓缓梳理着体内经脉:“此事经过如何,立刻一五一十从实招来。”

  方多病便乖乖从看到贺兰宸身影时开始说起,着重讲明了君青衡此人抱着何等野心,至于同他交手的那一部分,则是一笔带过,只说了个大概。

  李莲花静静听完,挑了挑眉:“你明知这是个圈套,还要往里跳?”

  方多病眼神亮晶晶的,冲他讨好一笑。确实,自从看到风城派里那个身影时,他便已意识到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陷阱,可却也是个机会。

  “这一招呢,叫做将计就计。”方多病满脸谄媚,“而且事发突然,有分毫耽搁都可能延误了时机。我是思虑清楚了的,只漏算一点,没料到他那阵法竟然能隔绝血引的气息。不过幸而那君青衡很是轻视我,结果反倒是险些折在我手里。”

  他说到最后,语调上扬,隐隐有几分得意。

  李莲花笑容温和,夸他:“小宝真是聪明,智勇双全,探得了这样关键的消息。”

  方多病得了夸奖,尾巴都要翘上天去:“那是自然。”

  只是这笑容未过多久便又消失。方多病想起前事,微微眯起眼:“等等,你是不是早已知晓贺兰宸与南胤人有所勾结?是以才要赶在杨昀春之前去找贺兰玦一趟?”

  李莲花替他解了定身,坦然承认:“是。不仅贺兰宸,就连先前怀璧山庄中蓝田玉、江礼泉二人,也与君青衡身后相思明月楼有关联。”

  他将诸事和盘托出。方多病皱着眉头听完,喃喃道:“所以杀江礼泉的也是他们。这江礼泉也不知藏了什么样的秘密,竟为此生生丢了性命。”

  “你呢,现在就不要想这些。”李莲花幽幽道,“正好离梅花夫人定下的四十九日也已不远,就回惜花谷好好养伤,其余事宜,不必再去操心。”

  方多病敏锐地嗅出他话里一丝言外之意:“那你呢?”

  李莲花面不改色:“我有些事,还需行走一趟,不过用不了太久。”

  方多病将信将疑:“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去找君青衡吧?”

  李莲花微笑:“怎么会?”

  “你怎么不会?”方多病一拍床板就要站起来,“眼下对方还是在暗,至于那劳什子的相思明月楼,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,你这般贸贸然就找上门,若是一时不察中了圈套怎么办?”

  他说着说着,就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——果然,李莲花似笑非笑望着他,眼神意味深长。

  方多病气势霎时矮了半截:“我那是……我不一样,那时候事发突然,我也是顺势而为嘛。”

  他咬咬唇,试图据理力争:“再者说,我虽没有与你事先通气,但你先前也未曾告诉我,我们都有错,就此相抵过便是了。”

  李莲花抚上他的脸,淡淡道:“是,我们都有错。原也是我不该,本打算等找到了那相思明月楼老巢,就一并告知于你,可不料意外来得这样快。若我早些把事情说了,你也不会为此深入险境。”

  方多病挠挠耳朵,有点心虚:“那大概还是会的,毕竟亲耳听见和亲眼看见,还是不太一样。”

  少顷,他听见一声叹息。

  “我知你在担忧何事,但万不能再有下次了。”

  李莲花看向他的目光柔和。默然片刻,才继续慢慢道:“我也是个凡人。我会害怕。”

  他当然是个凡人,也会像寻常人一样害怕很多事,譬如失去什么。

  话音落下,方多病有一瞬间的失神。

  这回……是真的让他担心了。

  他叹一口气,拍拍李莲花的肩膀,神情肃穆:“好,那本公子就答应你,今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。”

  他补充一句:“我方多病言出必行,驷马难追。”

  李莲花微微笑着,仍旧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:“小宝这样说,我放心许多了。可万一再有下次,我便只好把小宝锁起来,哪里也去不得。”

  方多病只当他吓唬自己,笑嘻嘻道:“你和角丽谯学的么?那你可打错了算盘。阿飞对她无意,才需要这样日日夜夜锁着,强行换得一时虚妄的欢愉,可要是换作你把我关起来,我绝无半句怨言。”

  李莲花知道他并未当真,也不再多言,起身出门请来颜清月,为他草草处理过伤口,便相携离开了风城派。

  贺兰家整件事到此也算了结。明溪雪随杨昀春回到京城,为调查当年旧案作证,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,毕竟监察司已是眼下最为安全之地。颜清月竟也跟着去了,许是因为同为女子,有她相伴,明溪雪会自在很多。

  贺兰宸不知所踪,还卷走了家中许许多多传承几代的宝物与古籍,整个贺兰家一夜衰败。贺兰玦则留在此处,独守着一具空壳。

  临走前,李莲花又与他秘密交谈一番,多半仍是与相思明月楼有关。方多病心知肚明,也不多问,只等他自己开口。

  果不其然,莲花楼行到杨柳镇时,李莲花挑了个平平常常吃饭的时间,若无其事地对他道:“等到了惜花谷,我会离开几日,不必太过想念我。”

  方多病气得想笑:“谁要想你了?”

  说罢,他又轻哼两声:“去哪里,和谁一起,要去做什么,讲清楚。”

  李莲花便一一交代:“去中州,只我一人,去查相思明月楼的下落。”

  方多病紧紧握着筷子,忍了又忍:“为何是中州?”

  “那日我问过贺兰玦,”李莲花淡淡道,“君青衡来到风城派前,在中州盘桓过一段时日。”

  方多病盯着他的眼睛:“你知不知道,你若是出了什么事,我会很担心?”

  “自然知道。”李莲花认真答他,“我也知道人心难测,不是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就能扫平一切。”

  但也差不许多——他在心里默默想。

  “那好。”方多病点点头,“你去吧。”

  说罢,他继续吃饭。今日有道清蒸鲈鱼,他很是喜欢,一个人几乎吃掉了整片鱼肚。

  这样好的胃口,自他中毒之后便很少再有,还是不久前梅花夫人替他压制了毒素,才好起来。

  李莲花沉默片刻:“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交代的?”

  “嗯?”方多病咬着筷尖,想了半天,最后慢吞吞道,“那你替我带句话给君青衡吧。就说——”

  

  

  君青衡正在喝酒。

  所谓大隐隐于市,中州繁华之地,藏身于此,确然是个好主意。更遑论相思明月楼势力被他分作几股,个个伪装极深,要找出其中一个已是十分困难,想要顺藤摸瓜找到他本人,更是难上加难。因此,他笃信李相夷绝对找不到此处。

  他喝酒的地方叫做剪翠阁,是家不折不扣的秦楼楚馆,却也是相思明月楼秘密驻扎地之一。自那日活捉方多病不成,仓皇逃离衡芷山后,他便一直在此处,脑海中反反复复、挥之不去的,竟然全是方多病的那几剑。

  的确是小看了他。君青衡慢慢灌下一口酒,这酒比之中原人常喝的酒要烈上许多,一口入喉,如同喝进一团烈焰。

  他的剑、他的从容、他从头到尾不动声色的谋划——无疑令人不得不高看他一眼。君青衡醉得两眼朦胧,迷迷蒙蒙地想,这样一个人,倒也配得上南胤将来的尊主,不如说或许也只有他配得上。可方多病——方多病——

  他仰头又喝一大口。

 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
  已是深夜,剪翠阁中静得针落可闻,惟余这不紧不慢的脚步声。

  君青衡半醉半醒,却也警觉地意识到,这是不该的——此地是青楼,本该彻夜狂欢,醉生梦死,而不是静得仿佛——仿佛——

  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
  他打了个哆嗦,酒意醒了大半。那脚步声很是清晰,同为习武之人,他能听出这脚步声的主人气息轻盈,修为深不可测,而这样的人,寻常走起路来根本不会留下声音。除非,他是特意想要让人听到。

  听到——

  门外有人轻叹一声。

  “他说——‘你的剑逊色我太多’。”

  李莲花的声音隔着一道门,略显无奈地传入他耳中。

  君青衡彻底清醒过来,酒液化成汗水,瞬间便湿了后背,他牙根发颤,有一瞬间,竟然连恐惧都忘记。

  他忘记了恐惧,身体却本能地想要逃跑,可已经太晚。

  屋门被利落地斩成两半,剑光转瞬即至。没有人说得上这是怎样的一剑,甚至不能看清是什么样的招式,它太快,烈酒还未烧进胃里,它就已到了眼前。它也太过纯粹,只一剑,却凝了无比强烈而纯粹的杀意,君青衡恍惚间竟又看到那道天堑——无法逾越的天堑。

  会死。

  会死!

  他暴喝一声,冷汗涔涔,足下运了毕生所学最高妙的轻功,才勉强逃脱。

  来不及,甚至来不及诘问他为何能找来此处,君青衡连一战的心思都没有,转身便往茫茫夜色里逃去。

  “跑什么呢?”李莲花的声音鬼魅一般,如影随形,似乎离他很远,又好似就在他耳边,盈盈笑着,“这么怕死,当初就该安分些啊。”

  君青衡一句话也不说。离开剪翠阁前,他已将信烟放出,拖,只要拖住这一会儿,就有活路。

  他不能死!

  这一晚,中州城中忽起了一场连绵大火。次日,巡城的官兵惊奇地发现,城中包括剪翠阁在内的数家店铺都空空荡荡,人去无踪。

  

  

  (卷二·完)

  

  

  碎碎念:总之第二卷也结束啦,下一卷等我休整一下,整理完卷纲再开。想看评论!评论会让我很有动力!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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